BLOW the FLOWER

　　「哥哥，你不想談戀愛嗎？」我揮手一抓，又沒抓著，金色與白色交雜的毛毛尾巴從指尖溜走。接著聽見哥哥『咦』了一聲。
　　「談戀愛？」哥哥看上去很驚訝，摺衣服的手都停下來了。
　　「對呀，哥哥不想嗎？」
　　哥哥低頭，小小聲地說：「我當然……想的。」手指動了動，拉起我的那件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小花洋裝，將裙襬對折一層、又一層。然後往我看過來，微笑著，「怎麼了，突然問這個。」
　　頭髮和衣服都是細細柔柔的毛，我渾身甩一甩，撲到哥哥膝上。那毛毛尾巴揚起，堪堪躲過我一擊，小身影跳上櫥櫃，又跳下到床的那頭。
　　「因為，我們班同學的哥哥結婚啦，每天都帶糖果來，還有這麼大的餅。」我特意將餅畫得大一些，但哥哥好像不在意，「這麼大噢，真的！」
　　「妳呀，只是想吃糖和餅吧。」哥哥笑得眼睛都瞇起來，才不是那樣呢，把我說得好像貪吃鬼！
　　我有些生氣，蹦到床頭，終於捉到毛毛屁股——「哇！哥哥！阿金咬我！」
　　「妳別每次都去抓他。」
　　我癟嘴，食指多了兩個小洞洞，紅紅的血一滴一滴。好痛嗚。
　　哥哥嘆了口氣，往阿金招招手，金色與白色的尾巴一甩一甩，貓咪斜斜地看過來，不情願地走向哥哥。「來，妳得向阿金道歉。」
　　「……哥哥！他咬我！」
　　哥哥將阿金抱起來，放在我們之間。「小琪，嗯？」
　　噢，哥哥生氣了。「對不起厚……金胖胖……」
　　哥哥噗哧一聲，好像在偷笑，「阿金才不胖，對不對？喏，換你向小琪道歉，怎麼能咬人呢。」阿金根本不理他。
　　哥哥搖搖頭，拿來優碘。雖然擦藥很痛，但看哥哥眉頭都皺在一起，好像比我還難受，我就不敢說痛了。「哥哥想談戀愛怎麼不找女朋友？那哥哥會結婚嗎？我會有嫂嫂嗎？」
　　我站起來，趴在哥哥肩膀說悄悄話：「住在巷子那邊的大姊姊，好像喜歡哥哥噢？」
　　哥哥捏我的臉，「小琪想要有嫂嫂嗎……？」
　　突然阿金咚地一聲，跳上窗臺，從屋簷出去了。哥哥往窗外看，好像在生氣，又好像在難過。但說話和平常一樣，溫溫和和的。
　　「其實哥哥……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噢。」
　　「真的？什麼樣的人！」
　　哥哥偏頭想了想。「有點兇，也不愛說話，還有點……容易鬧脾氣，不，很常，超常鬧脾氣。如果晚餐沒有他最喜歡的小魚乾，就不吃飯，真讓人受不了。」
　　「哥哥……阿金不算啦……」
　　哥哥笑了笑，不說話地繼續摺衣服。
　　爸爸和媽媽很早就不在了。大家都說他們住到天堂去，只要小琪乖乖的，就會回來看小琪。但不是這樣，我知道不是這樣的，去天堂就是永遠不會來看小琪的意思。
　　所以哥哥從很遠的地方回家了，再也不穿很帥的西裝，幫不在的爸爸媽媽開麵店，一直陪在小琪身邊。隔壁的阿嬤和市仔頭送水果的伯伯都說哥哥應該要找一個漂亮老婆，才不會很辛苦。
　　哥哥是不是因為一直照顧小琪，才沒有時間去找漂亮老婆呢？
　　「小琪，想要睡覺的話到自己的房間睡噢。」哥哥拿手在我的後背拍拍搖搖。
　　哥哥的床又大又軟，拍背背的手好舒服，其實我也想和哥哥在一起的，吃不到很大的餅和喜糖也沒有關係。
　　哥哥彎腰叫我，我趕緊把眼睛閉起來。突然感覺窗戶好像被推開，風聲呼呼吹，有刺刺暖暖的東西碰到我的手。然後是哥哥的聲音。
　　「小琪沒事，一點小傷。」
　　「我真討厭這小丫頭。」
　　「她只想和你玩啊。」
　　「哼。」
　　「生氣了？」
　　「……」
　　「我看看，她傷到你哪裡了。」
　　我將眼睛瞇成一條小縫，看見哥哥梳梳阿金的尾巴、親他的鼻頭。阿金不動了，然後才慢慢把臉轉到旁邊，那一下子，我以為他害羞了。剛才是誰在說話呢？
　　突然『砰』一聲，我又閉上眼睛，再睜開看見了……好漂亮……好漂亮的大哥哥。金色的頭髮好長，漂亮的大哥哥壓倒在哥哥身上，金色長髮舖在兩人身邊，舖到了地上。螢光綠色的眼睛一閃一閃。
　　「人類，你會結婚嗎。」
　　「你先答應我，不再一生氣就跑出去。」
　　「……好。」
　　然後哥哥笑了，這是我見過哥哥笑得最開心的一次了，沒有難過，也沒有寂寞。
　　他說：「我是不會離開你的。」
 
　　※
　　「哥哥，我不想要嫂嫂了。」
　　哥哥正把便當放到我的小提袋子裡面，好像又被我說的話嚇了一跳，「小琪不想吃大大的餅了嗎？」
　　我搖搖頭：「只要哥哥笑得很開心就好。小琪也會很乖的，不讓哥哥太累。」
　　「小琪……」
　　「所以哥哥不去找漂亮老婆沒有關係，有漂亮老公就好噢。」
　　「！」
　　「我去上課了！掰掰！」
　　打開大門，阿金在亭仔腳曬太陽，我跑過去趴在他旁邊。「喂，你不要再挑食了，每次都讓哥哥生氣。」
　　阿金翻了個圈，露出白白的肚子。我看看大門關得緊緊的，壓在阿金耳邊說：「以後我不抓你尾巴啦，你要和哥哥好好談戀愛噢。」
　　毛毛尾巴搔搔我的手臂，綠色的眼睛看過來，好像笑了。-fin.

　　image source from PEXELS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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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來自艾哥哥的點文，關於貓咪與戀愛的諸多想像，皆可愛得無以復加。嚴寒冷冬，若能在暖呼呼的懷抱裡醒來，或許就是最幸福的事情。養貓的溫柔哥哥終會開始談戀愛的。

　　詩人霧迴、艾諾斯也以同名標題分別創作：

　　■ 霧迴的作品總一再突破故有限界，每字每句都是溫暖的故事。我不能確定在其中偶然體會的悲傷是否真實，也可能在等待中寫作之人，都是空寂且喜樂的。／霧迴的粉絲專頁*　／霧迴的鏡文學*／

　　■ 艾諾斯的童話彌足夢幻。從漾滿粉紅泡泡的王宮（侍衛長不再為小王子的戀愛困擾），至金色光芒中甦醒的翠鬱森林（獵人的笑容是否比黎明燦爛），全世界陷入愛情。／艾諾斯的粉絲專頁*　／艾諾斯的方格子*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