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LOW the FLOWER

　　才剛下課，一隻纖細的手便拍上劉佑恩的肩膀，他轉頭，不意外地看見女孩子們簇擁著他。身材高挑、對穿著方面也頗有心得，劉佑恩在大學裡一直都吃得滿開的。「今天也去嗎？」搭上他肩的鬈髮女孩笑笑開口，「這次有約社工系的朋友來喔，活潑漂亮也有可愛類型的，一起唱歌一定很好玩！」

　　出於相貌優勢，聯誼約會總是邀約不斷，生性愛玩的劉佑恩也從沒拒絕過。這會兒他勾起大大的笑： 「好啊！那就一樣的時間那家店？」

　　女孩子們高興地走掉了。其實劉佑恩並不真的記得她們的名字，反正有得玩、有美女陪，他沒想過要在意更多。

　　「啊！」走到門邊，鬈髮女孩想到什麼似的轉過身指著劉佑恩，「你是不是有一個哥哥！」

　　劉佑恩有點驚訝，他沒隱瞞但也沒特別提過的。「對啊，幹嘛？」

　　「你哥在餐廳工作厚？長得超帥的！」女孩的笑容更大了。「超級帥的！晚上的時候你要跟我說你哥的事喔！」說著，出了教室。

　　不知道為什麼，劉佑恩感到不自在。

　　「說哥的事… …是要說什麼啦… …」愣愣地念著，劉佑恩開始收拾東西，又是一隻手，拍上他的桌面。

　　「欸，那邊問你下課要不要去哪裡玩。」

　　劉佑恩抬頭，看到好友段宇裝模作樣地擠眉弄眼，比了比教室另一邊的一群男生。八成是想搭順風車一起聯誼的。「好啊，晚上一起走。」劉佑恩心不在焉地說，「你也要來嗎？」

　　「要。」

　　「你等一下不是還有兩堂課？」

　　「廢話少說喔，蹺掉了啦。」段宇狀似不耐地踹了劉佑恩一腳，表情仍是笑著。這樣兩相打鬧，劉佑恩心底的不舒坦總算淡了些。雖然他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。 

　　※※※

　　學校到家裡只有兩個捷運站的距離，事實上，不管劉佑恩再忙或是在多遠的地方，總會回家吃晚飯。一起吃晚飯，是兄弟倆人的習慣。

　　「我回來了。」劉佑恩推開家門，胡亂將腳上的鞋子蹭下來，眼角瞄到哥哥進了廚房。半晌，劉佑旭端著幾碟菜又從廚房走出來，望著自己的弟弟：「你等一下還要出門嗎？」

　　「嗯，今天有聯誼。」回應著幾乎每天都會進行的對話，劉佑恩盯著劉佑旭。

　　他不常這樣專注地看過哥哥。

　　同樣高挑的身材，甚至比劉佑恩高些，穿上廚師袍的時候更是讓人覺得帥氣。劉佑旭跟劉佑恩不同，有一張凜然的臉，不是嚴肅，是對任何事都認真的凜然。

　　——長得超帥的！——

　　他想起女孩毫不掩飾地表現對自家哥哥的青睞，不自在感又在心底漫開。吃醋？劉佑恩皺了皺眉。不對，他連那女生的名字都沒記住過，怎麼可能吃她的醋。

　　突然有個不輕不緩的力道拍上劉佑恩的額頭，抬頭見劉佑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：「想什麼？吃飯了。」

　　「喔… …」劉佑恩換了拖鞋，在飯桌前坐下。今天的晚餐是馬鈴薯鮮蝦沙拉、煙燻鮭魚和一大盤他最喜歡的炒飯。劉佑恩愣愣地看著。哥這麼會做飯，沒有女生不喜歡的… …

　　「哥。」

　　「嗯？」劉佑旭抬眼，看向弟弟。

　　劉佑恩才發現他居然不知不覺間喊了劉佑旭，尷尬之於，他小心翼翼地開口：「哥會不會想要交… …女朋友？」

　　劉佑旭皺眉。他不常皺眉的，劉佑恩覺得他這個難得的表情跟自己有幾分相似。

　　「你別想叫我去聯誼充人數。」

　　「欸？不是啦… …」劉佑恩有點氣惱，「我是看你都三十好幾了還沒個對象，在替你擔心！」

　　劉佑旭狠狠地往劉佑恩腳板踩去，然後面不改色地開始動餐具：「才三十初，而且我的事不用你管。」

　　最後，劉佑恩還是沒有從哥哥那裡問出什麼。不過，到底想問什麼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。直到稍晚跟段宇他們碰面，他還是理不出個頭緒。

　　 ※※※

　　「怎麼這麼慢？」段宇手插在兜裡。初冬的氣溫不是很冷，但這個時間待外面也不好受。

　　「誰教你待外面的，也不進去。」

　　「那群女人啊。」段宇說著，就領劉佑恩進店裡：「她們說你沒來我們男生一個都別想進去，劉、大、帥。」

　　一進包廂，就聽到女生們尖叫：「劉佑恩！快介紹你哥！」第一次，劉佑恩有想甩門回家的衝動。

　　「妳到底跟她們說什麼啊？」劉佑恩拉過那個他從來沒記住名字的鬈髮女孩。

　　「你哥在餐廳打工吧？就隔壁大學轉角那家？我上次去的時候看他跟你長得頗像，問名字也只差一個字。」女孩洋洋得意地說，「我就知道那是你哥，怎麼不告訴我們你有個帥哥哥？」

　　劉佑恩皺眉，選擇忽略她後面那句話：「不是打工，是正職，我哥是廚師。」

　　「我剛跟我朋友說下次約那邊聚餐。」鬈髮女孩興致勃勃。

　　「不行！」劉佑恩大吼。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後面偷偷聽他們說話的女孩子們一跳。

　　段宇悄悄推了他一把，小聲地問：「喂，怎麼了？」

　　女孩有些不高興了。「為什麼不行？」

　　劉佑恩沒回話，轉頭開了桌上一罐啤酒，悶悶地喝。

　　大家面面相覷，最後還是那個鬈髮女孩勾起饒富興味的微笑。「不然，你陪我們啊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」劉佑恩疑惑地看向她。

　   「每天陪我們玩，我們准你回去你才能走。」

　　這算什麼情況？劉佑恩愣住了。

　　「不想要啊？」女孩惡趣味地覷了他一眼，環起手：「那我們只好去找哥哥玩囉？」

　　劉佑恩確實是幾乎每天都有聯誼活動，但對象都不一樣。現在這種『只准找同一批人玩』的要求他倒是第一次聽到。而且，他似乎無法拒絕。

　　「好，我陪。」

        ※※※

        『今天不回家吃飯』

　　––––＞發訊時間 17：15：11 PM

　　劉佑旭皺眉、看著前幾分鐘發過來的簡訊。然後刪掉。這是從上週開始每天都會發過來的內容。

　　劉佑旭在餐廳廚房值兩個班，早上和晚上，下午近傍晚的時候會回家跟弟弟一起吃飯。劉佑恩也是。不管多忙或多愛玩，總會回家一趟。從前是、一直以來都是。

　　他們從小要好，每天一起吃飯是長久培養下來的習慣。劉佑旭甚至記得，高中時有一回社團練習晚了，回到家時劉佑恩竟還端端坐在餐桌前，可憐巴巴地望著他、小聲說『哥，吃飯。』就算劉佑旭畢業後北上工作，劉佑恩還是理所當然地跟了上來。劉佑旭發現弟弟總是跟在自己身後。

　　『會晚回去，不要等門… …』

　　––––＞發訊時間 17：23：05 PM

　　又一封。

　　劉佑旭退出簡訊欄，索性收起手機。晚歸不是什麼稀奇事，兩個禮拜以來劉佑恩晚歸地頻繁。也許他在學校提早準備期末考。就算劉佑旭這麼想，但是他很清楚弟弟從來都不是認真用功型的學生。

　　接連兩封簡訊，就像該說的話沒辦法好好說完。劉佑旭感覺到劉佑恩的猶豫。從那天他問他有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後，變得很奇怪。

　　「劉大哥！」

　　劉佑旭抬頭。餐廳打工的服務生搭在送餐窗口、一臉狐疑盯著他：「你在發呆嗎？」眉頭皺得很緊喔。」邊說，推了推劉佑旭的眉心，笑開來：「感覺比平常更憂鬱咧。」

　　劉佑恩也說過同樣的話。

　　拍開對方的手。「沒事。」劉佑旭說。

　　工讀生撓撓後頸，「喔… …沒事就別老盯著手機看。」在劉佑旭瞪過來之前，他又趕緊補充： 「老闆說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，晚一點不是還有晚班？ 別太累。」

　　劉佑旭應了聲，解開廚師袍。現在回去劉佑恩也不會在，劉佑旭不用像以往那樣趕著搭車。沒人知道，他以往趕著回去不是急著在弟弟回家之前佈好餐桌，是為了能夠在每天的工作空檔見他一面。

　　劉佑旭發現弟弟總是跟在自己身後，他不曾回頭。僅是時不時停下來等他。

　　就像他總是耐心等待，弟弟能夠發現他對他的重要性不只是兄弟之間，那樣。但是… …

　　『抱歉噢。』

　　––––＞發訊時間17：24：10 PM

　　手機傳來訊息提示陣動，打開不意外又看見劉佑恩發來的簡訊。劉佑旭喊住正端盤子走開的工讀生：「跟老闆說，我拿明天晚班的時間換今天下午的班。我明晚請假。」

　　但是如果劉佑恩準備停下腳步不再跟著他，那麼只好由他回頭拉住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