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LOW the FLOWER

　　杜燦這人是這樣的：對誰都自來熟，對誰都熱情如花火，愛笑又愛怒。看什麼不順眼，第一個衝上前去懟，生了一張伶牙俐齒的嘴，為人還特別公義，說出的話句句有道理，常懟得人面紅耳赤、還不了口、甚至心底都要隱約認同他了。
　　我沒和他懟過。我和人吵架的機會屈指可數，一半是懶；一半是，我有說話障礙。時常沒有辦法正確覺察他人的意思（無論明示或暗示），開口又總詞不達意。讀寫比說話容易多了，我告訴自己就這麼沉默著吧，還能裝成智者那樣，雖然我也不知道人怎麼看我的，反正會搭理我的對象微乎其微。
　　好罷，更準確地說，會搭理我的，只有杜燦。究竟他如何會找上我，無從得知，相處起來時常他說，我聽。杜燦就是個不消停的，同樣的事情可以重複說，我總疑惑自己哪裡來的耐心，大概就和我們竟會走在一起這事同樣無解。
　　他是那樣地耀眼，那樣拚盡全力燃燒全身上下的自己，彷彿連汗毛都自帶酒精，稍一摩擦便能併出星火。但是後來我才知道，冷雨澆灌後，熄滅的火叢下是一根根冰冷的尖刺，杜燦把自己武裝起來還不夠，乾脆將自己點著了。點著火，人碰不到他，至少遠遠看過去還挺漂亮。那是璀璨搖曳卻冰冷刺目的艷火。
　　這樣的杜燦卻是主動靠近我的。好像他知道唯有我能夠看清他；好像他知道即使無法擁抱，我也會待在他的身邊；好像他知道，即使別人避開他，我也會，視他如最珍貴的寶箱，一遍一遍摩娑著他外殼繁複扎手的雕花符紋，打不開他又試圖去打開……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？
　　一直以來的疑惑終於有解答——原來不是他找上我的，早在許久之前，我的目光便先找上他，追了上去——可當我找到答案了。紅吱吱的刺蝟又豎起一身的刺。

　　／image source from PEXELS, taken by Suvan Chowdhury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