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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Fall ◆ 跌倒,落下,無限無限地在彼此的心裡墜落 

  何洛傑曾問何軍是不是同性戀,畢竟交往之前他從沒看過何軍有喜歡的女性……或男性。他何洛傑可能是第一個。

  但何軍始終不答他。

  何洛傑在床上調整了舒服的坐姿,歛起雙目盯著前面埋頭敲打學術報告的青年。何洛傑懷疑自己不曾這樣認真地看過他,也懷疑自己怎麼就栽在他手裡而沒有任何預兆。

  旁人都說何洛傑的交友狀況複雜,女伴來了又去,去了再來,不過最久的來往紀錄也不過月餘。

  但其實何洛傑對於交際一向簡單分類,不重要的,例如那些不重要的人;重要的,例如他家老爺子,例如他半路撿來的侄兒(雖然他後來總感覺白疼了古銀霏那臭小孩),又例如他的至交好友兼初戀情人。

  ——更正,是初戀,不是情人。何洛傑僅只單戀,輾轉悱惻的十年單戀。在何洛傑人生的前十六個年頭,遇見上官昀之前,他清楚自己是異性戀,女人柔軟的軀體是珍饈美饌,嚐也嚐不夠;遇見上官昀之後,他再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麼了。愛上男人的自己是異性戀嗎?但,眼裡只有上官昀而對其他男人毫無反應又怎能是同性戀?

  直到現在,何洛傑還是弄不清楚,他唯一清楚的是,上官昀是水,人不進食還能活許久,不喝水卻會死。而且上官昀不只是水,還是來自夢裡的水,無論怎麼喝都解不了渴。後來才有人給現實裡的他帶來一杯水,讓他的夢境從最細小的地方撕開裂縫,那個人是何軍。跑進他心裡、在上官昀旁邊擠了個位置。

  敲擊鍵盤的聲音稍停,何洛傑看著何軍從螢幕前抬起頭,扶了扶呆瓜式的粗框眼鏡,再度埋首忙碌,這麼平凡的人。

  何軍在何洛傑的分類法裡介於重要與不重要之間,姪兒的小學同學,何軍是和古銀霏一起長大的,何洛傑總當他是比古銀霏可愛一點的小孩,從前買玩具會多帶一份給他。他沒想過他們會有今天,何軍的微笑在他心裡停留0.01秒,1秒,2秒,然後是幾分鐘,幾個小時,整個白晝或黑夜;何軍握緊他的手走到他家老爺子面前,挺胸說他願意捨棄原本的名,就此從何家的姓,放棄曾經的夢想、替他繼承沉重的家業……

  何軍終於整理完資料,筆電同其他會議要用的東西全塞進公事包,一臉泛睏地關燈爬上床。何洛傑推他:「小孩,你忘了拿你的西裝出來。」

  何軍應了一聲,又爬下床在大大的衣櫃裡找他皺巴巴的西裝,何洛傑暗想明日得早起幫他熨西裝,邊問,「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戀?」

  何軍爬上床躺好,模模糊糊地回答:「嗯?大概是吧。」

  何洛傑趴到他邊上,對著他笑得很好看,「那你自己一人時怎麼解決,你也看片?看我以外的男人?」

  「嗯……我都……」何軍咕噥。何洛傑誘哄,「你都什麼?」

  「我都想像那是你……」

  何洛傑愣住,坐起身想看看何軍的臉,何軍一瞬間醒了,罕見地滿臉通紅,何洛傑知道自己也開始臉紅,因為何軍笑了。

  「洛傑叔叔,你好可愛!」何軍大狗般蹭過去,親了親何洛傑的頸項,清醒的何軍沒有迷糊的時候可愛,像往常那樣又吵又煩。

  「不准叫我叔叔!」搞得好像他好吃嫩草,分明是這傢伙巴著他不放。

  「是是是,我不和銀霏搶叔叔,但是我該怎麼叫你呢?你的名字被別人叫走了。」

  何洛傑知道何軍嘴裡的『別人』是誰,上官昀理所當然地喊他的名字,「洛傑」,帶著他慣有的自然溫潤的嗓音,以及一點點相識數年的漫不經心,從最初到現在。他知道每當上官昀這麼喊他時,何軍都只能站在一旁淡淡的微笑。那笑容有些刺痛他。

  何洛傑看了何軍好一會兒,抓著棉被翻過身去。在何軍以為他不理他了的時候,何洛傑開口。

  「隨便你想怎麼叫,反正是你叫的,我都會應。」

  何軍覺得這是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刻,他將何洛傑攬進懷裡、動作浮誇卻綿密如雨絲般吻他的耳鬢。

  「洛傑,我好開心,我要唱歌!你要不要聽我唱歌!」然後不等人回覆,便哼了段曲子,何洛傑罵他噁心,順道給他一個力道不小的拐子,但何軍還是笑,更加湊往何洛傑的耳邊,非要唱給他聽。

  那是七零八落的歌聲,幾段認真,幾段混雜笑語,然後他們接吻,在靜謐的夜裡相擁等待入睡。也許沒有特別期待在夢裡遇見彼此,但期待明早一起在餐桌前分食一盤奶油炒蛋,冰箱裡還有食材的話,就再煎幾條培根。

  何洛傑永遠都知道,自己深愛著上官昀,深深地、深深地、愛著。但華美虛幻的夢境是不被需要的。

  何軍已經很睏了,一手卻還緊緊攬在何洛傑的腰後,何洛傑輕輕笑,何軍的掌心在被窩裡被蘊得燙燙暖暖的,這才是何洛傑需要的真實——早晨在廚房為他做早飯的背影,因他的叫喚側首望過來的微笑,彷彿要覆蓋所有冷與不安的懷抱,何軍。

   何洛傑也伸手環住何軍,即將入睡前在心裡哼著何軍唱給他的歌,you make me wanna fall,與他相擁的這個人抓著他把他從夢境裡摔出來,真實的世界塵土汙灰,沒有關係,何軍會替他拍乾淨。何洛傑也是愛著何軍的,即使不是最愛又如何,他們已經決定要一起在真實的世界裡走下去。這很好。

  因為如果繼續在夢裡,那夢醒了,什麼都沒了。

 

  ◆◆◆◆
  關於《從F開始的》,這是阿難很久之前在鮮網連載的長篇小說,大約是比餐桌(前傳)晚一點點出生的作品,每一章皆以F開頭的單字命名,這也是當時寫作的一個小趣味。其實F的主角並不是何軍和何洛傑,只是不知道為什麼,我總是比起主角更喜歡配角cp(看看某段氏兄弟XD)。
  何軍成長在巴爾的摩的社福機構,不曾見過父母的長相,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的原生國籍,也許是中國,也許是馬來西亞或者新加坡。
  巴爾的摩的亞裔人數占整個地區的4%,比非裔及白人都要稀少許多,何軍直到上了小學才遇見另一個華人小孩古銀霏,也認識了古銀霏的兩個叔叔,上官昀和何洛傑。後來何軍的年紀大到不再能夠接受州政府補助,是何洛傑接他回臺灣居住並且供給他繼續升學。
  這對何洛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,但對何軍不一樣。何軍是這個故事裡唯一的『美國人』,無論在護照上、文化隔閡上,甚至心與心的距離——一萬七千公里橫亙在臺灣與美國之間的距離,而何洛傑一句「你沒地方住就和我一起吧」便輕鬆化解。
  何洛傑對事事無所謂的態度反而解救了對事事小心翼翼的何軍。何軍那張好看的臉總戴著一副看起來有些呆的粗框眼鏡,好看的嘴總開不正經的玩笑,但沒人知道,鏡片後深黑色的眼瞳有時會透露孤寂,直到何洛傑走進他的視野。在那以前,何軍不曾如此專注地注視著一個人,即使他知道何洛傑的目光所停駐之處不是他。
  會推何何夫夫出來擔今年的情人節賀文是個意外,我的寫作習慣是沒寫到或沒寫完的故事就盡量不劇透,即使忍不住釋出小段子,也會標註隔日刪噗刪貼文,但這回實在是被教主說的話打到——
  『總幻想著等到以後畫得更好的時候再開始畫,結果就是一直等不到畫得更好的那個時候。最後就一直推遲動筆的時機,直到有一天連一開始構想很久的那個故事都漸漸被我淡忘。』
  的確有太多故事逐漸被遺忘,即使記下一頁一頁的靈感筆記,終究不及當下寫出來要來得好。我的寫作能力已經大不如前,我想接下來也會試著將那些沒來得及寫完的故事以短篇的方式釋出,但如果有那麼一天,你看見這篇文章被隱藏了,代表《從F開始的》要重新開始連載,那就更好了。


教主的原噗連結

推薦給每位創作者,看了會有特別的感觸


◆ 最後請大家聽歌(:何軍唱的 BLUE 的 U Make Me Wanna

you make me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morning light.
you make me wanna love, you make me wanna fall.
you make me wanna surrender my soul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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